第十章 静谧碎片
“战争影响不了这个民族的包容性，华夏对于整个亚洲来说都是一个依靠，其他联军与修卡的战斗都需要华夏的军队与武器支持，就算是战斗结束后，人们还是需要华夏作为自己的庇护所。华夏联合政府是在东南亚沦陷之后成立的，不过这个容纳了异国政府的国家机构自然不会得到人民的赞同。东南亚联合军政府、半岛联合政府，现在又多了个日本政府，这些战败国的高层领导选择在异国他乡保留自己的生命，却将自己的人民奉献给了修卡……华夏民众对联合政府的反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发酵，没人喜欢让懦弱的异国政府进入自己到祖国境内，更不愿意将部分政权交给他们，战前如此，战时自然也是如此……渐渐的，反感转变为了仇恨。最高执政长官于序敛签署了接受半岛联合政府的法令，将这个边界区的腐朽政府纳入到了本国高层，就在那一刻，这部法令在本就敏感的华夏境内掷出了一颗火星……在原日本政府撤往我们国家前两个月，预料中的暴乱出现在了联合政府大门前，有人举报，半岛联合政府的官员在民间宣传投降主义的思想，甚至还将华夏污蔑为了战争的始作俑者。爱国情怀和积蓄已久的不满情绪终于在那一天爆发了，数百名勇敢的市民将那位已经被殴打得遍体鳞伤的半岛官员绑上了木桩，将其作为游行示威的标志……”
“这场暴乱在半岛联合政府的一份报告中结束。前南韩总统朴希文通过电视发表了道歉声明，声称要严惩所有的投降派官员……可笑的是在暴乱进行时，他以及所有的半岛官员还在一个劲地讽刺华夏民族的易怒与呆板，甚至还拿已经沦为边界区的南韩作为对比，夸耀自己国家的人民有多么包容，多么富有同情心……”
“不管是在战时还是在战前，半岛联合政府都背着各种骂名，他们的军队没有什么值得宣传的功绩，还曾做出过前线倒戈的事，他们会出卖自己的友军只为换得短暂的撤退时间……沦为边界区后，军队则将责任归咎于华夏……总之，他们做出的无耻之事我可以用一整本日记本进行详细描述，不过，比起战场上的软弱无能，这个政府独具的莫名高傲才是真正让人愤怒却又无奈的原因。半岛联合政府的投降主义气息浓厚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只是政府内的人员依旧保持着那副‘世界因由我拯救，宇宙以我们民族为中心’的丑陋姿态。”
自从上次与方国涵谈话过后，金宏秉时刻都在提防着秘密警察的人员，虽然得到了他们的保证，心里还是会有无法忽视的畏惧。这么多天以来，他已经夸张到了要弯着腰走路的地步，惊恐无措的眼神每隔几秒钟就会投向自己的身后，偷渡的生意他也无心管理，这个曾经为他带来丰厚利益的行为却成为了他此刻的负担。金宏秉的神经近乎癫狂，他觉得国防部里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而且都渴求着在他身上压榨出一点价值。
金宏秉在元帅办公室里紧张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他有预感，陆军司令部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人，所以他也可以在仅剩的时间里肆无忌惮地表现出自己的想法。占据脑海最多的还是愤怒，金宏秉默默发誓，一定要让方国涵付出代价，谁让他的保证宛如一张废纸。
凡轩杰开门时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再细微声音也会逃不过最为敏感的神经。
“抱歉，让你久等了。”凡轩杰急匆匆地放下手里的文件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他身边还跟着肖城。
“没……没等多久。”金宏秉本想站起来迎接，但是元帅看见那张惊慌的面孔后就伸手阻止了。
凡轩杰双手抱胸，频繁召开的战略会议让他不得不抓紧每一秒的时间休息，与金宏秉的短暂谈话就只能在这样的休息时间里进行，所以他尽量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姿态。
“你很紧张？”
“……”
元帅的询问得到的只是沉默，金宏秉的惊恐与慌张已经化作了眉间的渗出的汗水。
“别紧张，我不是在询问犯人，而是在询问一名陆军上将。”
“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去完成吗？”
凡轩杰笑着挥了挥手，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偏于轻松，“你曾经被方国涵叫到办公室里过吧。”
“嗯……”
“方国涵是特署秘密警察的指挥官，我想问问，他找你有什么目的吗？”
金宏秉不安地在座位上扭捏着身体说道：“他……他想让我为肃清行动提供一点帮助。”
“你是陆军司令部的人，难道有什么情报需要提供给方国涵的吗？”
“这……”
凡轩杰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肖城，后者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还带着复印机余温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上百名人员的姓名，有国人的，还有外来者的。
“这是你提供给方国涵的名单吧。”
在证据面前，金宏秉直接放弃了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默不作声的他只能活动僵硬的脖子点点头。
“你在国都内做的那些事，国防部早就已经掌握了，只是我们并不想用这样的事情来败坏整个陆军司令部的名声。”
凡轩杰像极了训斥晚辈的长者，在这一刻，他不再是一国元帅，那些在会议上表现出的威严并没有出现在这间办公室内。
“如果，你能服从命令，我就不会对你的生意多加问责，你可以继续以这种方法为自己牟利，而且我也可以保证，全华夏将不会再有人知道你做的一切。”
元帅的话让金宏秉看到了一丝希望，刚才还萎靡的神情瞬间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什么命令，我……我一定执行。”
凡轩杰将这份名单移到了金宏秉面前，露出和善的微笑说：“根据我的要求，把这份名单改一下，将其作为肃清行动的开展依据。”
北川先生似乎很喜欢看到凡梓凛狼吞虎咽地品尝着自己给予的食物，救世主在面前享受着自己准备的佳肴，远比逢年过节时的祭天来得实际，更何况后者侍奉的那些天神已经被战乱区的人们抛弃了。
“来来来，别客气。”每当凡梓凛的饭碗变得空荡荡时，北川总能在第一时间将其再次填满。
凡梓凛听不懂日语，按照他的说法，世界上除了日语之外就没有他不会的语言，在来往边界区运送货物的时候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竟会有一天不得不以尴尬的微笑来解决交流问题。
“多谢款待。”
丹妮一直在旁边翻译，甜美的音色总会得到北川先生慈祥的笑容。
“没什么，这都是应该的，假面骑士是我们的英雄，那个人会冷落自己的英雄呢？你们放弃在华夏的生活前来解救我们，这点食物根本就不算什么。”
北川越说越激动，趁着这股兴奋劲他用上了毕生所学的全部肮脏话语来咒骂修卡，丹妮的翻译在此刻几乎排不上用场。
凡梓凛解决了桌上的大部分食物，抹了抹嘴后说：“我救不了全部的人，更别提拯救这个世界了。”
这句话显然没有在丹妮的预料之中，因为在她心里，凡梓凛已经有了拯救世界的觉悟，现在说这句话无疑是将丹妮的期望撕得粉碎。
“什么？”
“我没有拯救世界的能力。”
“可是，可是你一直在和怪人战斗……”
“因为我一直在保护你，我救不了世界，但是我还是能守护一些东西。”
丹妮感觉被冰水浇灌了全身，自从她跟着凡梓凛走上飞机就没有想过对方会有这样的回答，不过现在回想起那些对话，凡梓凛的确一直在回避拯救世界这个问题，不是他主动进行这些战斗，而是那些战斗找上了他。
北川听不懂他们说的语言，但是他还是能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一丝不悦。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们失望，但是……我根本就无法拯救这个世界，修卡的实力不是我一人能够撼动的，我……我只能守护一些我能守护的东西。”
丹妮的不悦消失得很快，取而代之的是动容。她想要假面骑士成为世界的救星，但是她也理解凡梓凛的无奈。
“北川先生不是说过吗？还有其他的假面骑士，没必要让你负担起这个责任，这不公平，所有渴望和平的人都应该成为世界的救星，而不是躲在安全的国度里对战争指指点点。”
丹妮握住了凡梓凛的手，用自己温柔的温度消退了对方的冰冷，“你有守护的东西，这就够了，能够为他人战斗，这就够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触碰到了凡梓凛一直封闭起来的内心。面对生活，他总是用虚伪的情感去接纳一切，但是只有本人才知道用虚伪掩饰时是有多么痛苦。大崩塌的记忆回荡在脑海里，有时候他真的想在那时的烈火中结束自己的生命，可笑的是烈火并没有带来死亡，而是带来了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事物。凡梓凛早已清楚，自己不再是人类了，而是变成了怪人，可能会是比怪人更加可怕的一种生物。他没想过成为什么假面骑士，没觉得自己是个救世主。
凡梓凛有些不敢直面丹妮和北川，现在的他只能用食物来掩饰自己的心情。
原本，这里只有寂静与惬意，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鸟鸣才能为这种孤独的气氛带来生命的韵味，但是这样的动静往往都被静谧所压抑，鸟鸣无法打破，在凡梓凛耳朵里宛如黑夜下的蝙蝠在细细私语。
凡梓凛放下了碗筷，在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桌面时，微弱的震动刺激到了神经。
丹妮和北川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唯一让他们陷入警觉的还是因为凡梓凛露出的凝重面容。
“梓凛，怎么了？”丹妮也随之紧张起来，对她而言，凡梓凛可能预料到的危险是未知的，而正是这种未知让人不寒而栗。
没人能猜透凡梓凛此刻觉察到了什么，局外之人只是看到他左右环顾，像是在寻找，又像是在躲避。
终于，在他抬起头看向朴素无华的天花板之时，堆积于全身的恐惧才涌出体外。
“修卡的飞艇。”凡梓凛平静地说道，因为他不想让丹妮和北川看出自己的恐惧。
但是，极力保持的平静没有感染到北川，反而还激化了他那说不上是畏惧还是愤怒的情绪。
“什么！修卡！妈的，他们怎么会来这？”
凡梓凛只有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修卡在这片区域中已经失去了蝎子怪人和瓶子草怪人，自然会对这片树林展开搜索。可以说，就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才会把原本的静谧打碎，只是因为自己对平静的生活存在贪念，于此短暂的逗留就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又是这样的幻想才驱使自己继续在这生活下去。
然而，现在一切即将葬身于修卡的炮火之下。
“现在怎么办？”
丹妮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慌，但是她的眼睛掩藏不住心里的不安。
“这里不再安全了，得逃出这里。”
“可是，我们还能去哪？”
“去市区，那里不是还有反抗组织吗？我们要去找到他们。”
凡梓凛听到了头顶上发出的沉重引擎声，仿佛积压而过的雨云在自己的头颅之上敲响了震耳欲聋的惊雷一样。
听声音，修卡的飞艇不止一架，而且相伴着的还有无数战机的轰鸣。
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这朵雨云里细微怪异的声音，那是金属摩擦时放出的声响，头顶上的那些飞艇似乎在进行局部的变形。紧接着，就在凡梓凛听到这些微弱声响的瞬间，一声刺耳的蜂鸣划过天际。
凡梓凛扭头看向一脸疑惑的丹妮和正在为自己的双管猎枪装填子弹的北川。那一刻，凡梓凛全身的感官都被调动起来，进入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状态。时间真的像静止一样，好比一条永不停息流动的河水突然遇见了凛冽的寒冬一般。凡梓凛可以看到丹妮因困惑和惊慌而紧皱的眉宇，也可以看到北川先生正在用颤抖的双手往枪管里填入子弹。
终于，那声蜂鸣伴着凄厉的长音越来越近，凡梓凛看着丹妮的眼睛，呼喊道：“丹妮！”
飞艇的脉冲炮弹从高空砸向地面花费的时间连一秒也不到。这种炮火接触到目标物时不会迸射出浓烈的火焰，就连冲击波肆虐过的范围也被限制在了固定的范围之内，但就是在这样的范围之中，脉冲炮弹的全部能量会得到集中释放，虽然没有澎湃的火焰也没有激起壮观的震荡波，但是当脉冲冲破屋顶接触到地面时，在其波及半径内的生物才会察觉到这种武器真正的恐怖之处。
屋内的一切都被掀翻在地，四周的墙体也碎裂成了无数块瓦砾，空气被灼烧，像是沸热的液体一般围绕在身体周围，人们可以感觉到这股灼热带来的难以忍受的痛感，这种疼痛远比用焦黑的木炭直接接触肌肤带来的痛楚要来得剧烈，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之中，每一次呼吸都是将这种痛苦灌注于体内。
凡梓凛在脉冲接触到地面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变身，而腰带上的深红色风扇保持着高速转动。他用自己的身躯保护着丹妮，用自己的背部挡住了那股焦灼的热浪和冲击的碎片。
腰带将所有的灼热空气吸收进了佩戴者的体内。凡梓凛此刻的躯壳堪比大功率运转的微波炉，那些已经沸腾的空气在他体内极力膨胀，灼烧着全身每一个器官。
丹妮惊恐地发现，假面骑士的巨大复眼溢出了血液，除此之外还布满了瘆人的血丝。
忍受着焚烧的痛楚，凡梓凛还是抱起了丹妮将她带出了倒塌的小屋。
“还有北川先生！”丹妮拼命指着那片废墟叫喊着。
凡梓凛没有些许停留，又一次回到了破损的小屋里，那些巨大沉重的碎石在他手里就像是海绵一般。
北川的衣服已经因灼烧变为焦黑，肌肤残留着大块的烧伤痕迹，部分溃烂的皮肤和肌肉还和焦黑的衣服布料黏在了一起。
凡梓凛想小心翼翼地将其救起，但是那些修卡士兵已经降落到了周围，枪口就对准他们。
就在北川的惨叫声中，凡梓凛将他带到了丹妮身边，可是他们三个已经无路可退，修卡士兵呈一个包围圈将其围困。
只是，比起这些士兵来说，领头的怪人才是凡梓凛真正警惕的对象。
怪人的身形像极了进入捕猎状态的螳螂，四肢细长灵活，墨绿的甲壳像中世纪骑士的盔甲一样长在身躯之上，手臂处尖锐的倒刺在慢慢刺出。它的的上半身还捆绑着铁链，连接着手里不停挥舞着的弧形镰刀。
“能杀死蝎男和瓶子草怪人的，我想也只有假面骑士了。我会带着你的头颅到我的长官面前领赏的。”怪人的脸倒更像是蚂蚁和螳螂的混合之物，他的说话声也是十分模糊，醉酒之人的呓语也比这要来得清晰。
“你的朋友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只是我想你们的长官要把这份奖赏烧给他们了。”
螳螂怪人好像在笑，但是那副倒三角的面孔根本无法用常人的目光去评析任何表情。
“只能说他们改造得太失败了。”
话音刚落，月形镰刀就划过凡梓凛耳边的空气。但是凡梓凛的反应能力给了他规避的空隙，那柄镰刀只是在假面骑士的眼眶下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凡梓凛没有犹豫，但是他没有正面迎战螳螂怪人，而是冲向了丹妮身后围攻上来的修卡士兵。他飞身空翻越到了士兵身后，直接挥手，利用手刃斩下了两名士兵的头颅，断口处喷出了漆黑的液体。这些士兵不得不将枪口指向凡梓凛，但是他一个侧踢便踢下几名士兵手里的步枪，下一秒，凡梓凛凌空跃起，快速的转身飞踢虽然在回身之时无法完全释放腿部蓄积的力量，但是足以踢碎这些士兵的身躯。
螳螂怪人自然不会放手这一次的攻击机会，它再一次挥出带着死亡气息的镰刀，这一次的目标是凡梓凛保护之下的丹妮和北川。
不过，凡梓凛在解决掉士兵之后孤身挡住了飞舞的镰刀。
弯刃削去了凡梓凛背部的一块血肉，但是他体内的沸腾气息使他忘去了皮肉受到的创伤。
“快走！”
丹妮身后的士兵已经变作了一具具尸体，这份空档绝对可以让丹妮和重伤的北川逃离战场。凡梓凛准备背起一直在惨叫的北川，但是丹妮先行一步将其背了起来，她看向凡梓凛，注视着那对在今天格外殷红的复眼。
丹妮什么也没说，瞳孔里的仓皇无措已经消失了。
怪人和士兵没有去拦截逃跑之人，因为假面骑士正挡在他们面前，那条血色的围巾随着突然刮起的飓风飘荡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像是在昭示着什么，宛若狂风之中狂舞的幽灵。
“看来你的伙伴弃你而去了。”
螳螂怪人得意的声音在风中更加含糊不清。
“所以，我才会全身心地去战斗。”
凡梓凛摆好了战斗的姿势，刚才的袭击留下的伤口瞬间就愈合了，而且就连甲壳的纹路都复刻得和原先一样。
“受死吧！”
怪人双手紧握镰刀，身上的铁链几乎勒进肌肉里。他像出膛的炮弹一样冲向假面骑士，用镰刀最为锋利的一面对准他的头颅。
凡梓凛掌握好了镰刀刺向自己的时机，没有做过多的动作只是简单地转身，便躲过了这一次的攻击，对他来说，这就像是一阵最弱小的微风亲拂过自己的身躯一样。
怪人没有放弃，落地之后，灵活的手将镰刀反向紧握，利用转正身体时的力量向凡梓凛挥去。
这个动作早就被凡梓凛预料到，他伸直了自己的左腿，将右腿弯曲，双手华丽地展开，向后弯下腰，那柄镰刀就贴着自己的脸划了过去，两者之间的距离之近，凡梓凛可以清楚地看到刀刃上的花纹，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凝固的血迹。
又一次攻击扑空的怪人放出了恼怒的低声怒吼，他向士兵示意，瞬间密集的枪火扫射到假面骑士的躯体之上，有些子弹会被甲壳弹开，变为闪烁的火星，但是还有一些子弹直接射入到凡梓凛的身体内，可以看到他的躯体周围，有血液迸溅而出，也有四散的火花。
修卡士兵围在他身边不停地扣动扳机，疯狂的火舌已经烧红了他们的枪管。凡梓凛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脸，血液和火花阻碍了他的视线。
不过，凡梓凛还是找到了反攻的机会。身体感觉到火力有些变得稀疏，他看向正在换子弹的修卡士兵，飞速向其冲去。就在这名士兵即将换上新弹夹时，凡梓凛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其余士兵的射击还在继续，没有因为自己队友出现在火力覆盖范围中而停止，修卡的士兵没有战友的概念，冷血到让人发指。
凡梓凛直接将士兵的手臂扯下，夺下了他的步枪。强有力的腿部将敌人踢出数米远之外，他又转过身看向还在朝自己扫射的士兵。
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凡梓凛才意识到修卡士兵的重型步枪火力有多么恐怖，那种后坐力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驾驭的。但是持枪的人早已经放弃了普通之躯。橘红色的火焰凝聚在枪口，一刻也未消失，这把巨大的枪械化作了火炬，顶端燃烧着愤怒反击的火苗。
子弹将修卡士兵的躯干撕碎，就像是在射击一块泡沫一般。
枪管扩散的深红已经十分刺眼，几乎就要融化枪体一样。数十名士兵已经在凡梓凛的射击之下变为碎片，只有不知名的器官和肢体在燃烧。
结束之后，凡梓凛也没有放下手里的武器，因为螳螂怪人还站立在原地，歪着头看向有些虚弱的凡梓凛，手里的镰刀还在不断挥舞着。
无数个弹孔中渗出的血液已经在凡梓凛的脚边聚集成了一个个浅潭。
“假面骑士的身躯让你很痛苦是吧。”怪人慢悠悠地走到凡梓凛身边，似乎并不急于将其斩杀，因为眼前的假面骑士已经跪倒在地，吃力的呼吸声在他听来充满了败者的焦灼。但是怪人的得意没有持续太久，凡梓凛抬起头，复眼之下是身为战士的不屈。
“这副身躯只会让你感到痛苦。”
话音还未完全消散，凡梓凛拿起已经没有子弹的步枪，把它当成了棍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向怪人的头颅。
枪身在一声碎裂的巨响中变为了碎片，遭受重击的头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螳螂的复眼成为一团不可名状的血肉，一边的触角也扭曲在这滩血肉之中。
“啊啊啊……”怪人捂着自己受伤的头颅，颅骨内的浓浆流到他的嘴角。
“可恶！”
一声怒吼之后，怪人将镰刀横向劈过凡梓凛的肩膀，但是一只复眼已经受伤，无法再为其提供有效的视力导致他把镰刀的攻击范围估计错误，这一刀下去就连凡梓凛肩膀上的烟尘都没有触及到。
怪人一步步向后退去，一只手拼命挥舞镰刀，像是深受恐惧折磨的人在进行的无力反抗。
凡梓凛不顾全身的疼痛，站起身向对方慢步走去，随着他逐渐靠近，镰刀的利刃已经可以划过他的咽喉。但是一直在退却中的螳螂怪人挥舞自己的武器就像游戏中的儿童在挥动自己的木棍一样。
凡梓凛接住了怪人挥出的利刃，没有片刻犹豫就将其斩断。怪人惊恐地站立在原地，他真正失去了反抗的机会，没有武器，等待着他的只有死亡的命运。
但是，就在凡梓凛的双拳凝聚起火焰之时，一道银白色的激光引燃了他身边的土地，紧接着无数发炮弹拖着灰白色的长烟出现在他的头顶。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再一次刮起了猛烈的狂风，凡梓凛不得不低下头将身体摆成易于抵抗冲击的姿势。
待风力稍微减小时，凡梓凛可以抬头看到一艘飞艇出现在了视野之中，而原本在自己面前的螳螂怪人已经消失了。
飞艇的引擎火焰由蓝色转变为暗红，飞行的速度也在瞬间得到了提升。就这样，凡梓凛只能看着这艘纺锤形的飞行物消失在浓密的云层之中。
敌人已经消失，紧绷的神经也得到了暂时的放松。不过凡梓凛没有机会喘口气，就在飞艇消失在云际之时，刚才战斗遗留下的疼痛席卷全身，凡梓凛只能又一次跪倒在地，这是从身体内部涌出且足以撕裂身体的痛楚，但是却无法让凡梓凛放出一丝痛苦的回响。
情报局里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但是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不会在意他的存在，因为想要进入到情报局的核心大厅，没有局长的授权是根本不可能的，他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就是自己人，无需多疑。
情报局的核心大厅位于一楼，这里来往的人，不管男女，都穿着深黑色的西装制服，或许他们的工作只是普通的文职人员，也少不了沾上这里的肃穆气息。核心大厅里并没有什么绝密的资料，给其命名这样的名字不过就是因为它所处的位置正好在整个情报局的中央，这里也是连接情报局两栋办公大楼的中枢，在彼此间来往的人都要经过这里。
大厅的装饰很简洁，整体的基调以平静的白色为主，抬头望去可以看到从顶楼垂下的玻璃幕布，像是鱼身上的鳞片折射出外界的阳光。而在大厅的正中间，竖立着情报局的标志雕塑——一条毒蛇缠绕在橄榄枝上，露出了两枚银白的毒牙。
出现在情报局里的陌生人似乎得到了局长赋予的无限制权限，人们惊讶地看着他走进直达电梯，这是去往局长办公室的唯一道路。
史考特背对着电梯门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但是无需多加思考他就知道来者为何人。
“你也不知道挑个合适的时间来，现在核心大厅里都是人，你就这样走进来迟早会引起怀疑的。”
史考特的眼睛不离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他的话语可以很清楚地传到拜访者的耳朵里。
对方直接坐到了椅子上，把这间办公室当成了自己的家。
“国防部那些人已经开始怀疑你了，既然这样再偷偷摸摸地做事情会进一步加剧他们的怀疑。”
听声音，对方应该还很年轻，语音里带着青年的稚嫩，和史考特老练稳重的神态形成对比。
“Ruinen有什么命令吗？”
“组织里只是叫你在这段时间内不要进行什么大动作。一号联合特遣队在日本失联，国防部正在尽全力向社会隐瞒这个消息，虽然他们现在因为这件事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但是你刚刚进入到华夏联军的内部，还不能站在国防部的对立面，否则之后的工作很难展开。”
年轻人顺手拿起了史考特泡好的咖啡，在加了无数勺白糖之后将其一饮而尽。
“呵，我可没打算现在就与国防部对着干。”史考特冷笑一声后说道。
“还有，那份名单，你想的没错，凡轩杰那家伙果然叫金宏秉修改了那份名单。方国涵向国防部说出了肃清情报的来源，他已经选择好了自己的队伍。”
史考特转过身，没有说什么。
“金宏秉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没有把我们威胁他的事向凡轩杰举报。所以，史考特，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一声幽长的喘息声之后，史考特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行动。
“你今晚有空吧。”
“自从我来到国都，一直都很闲。”
“今晚，你要执行下一步的行动。”
金宏秉来到约定的地点，这里位于国都市区与郊区的交界处，对于一些企业来说这里就是廉价劳动力的聚集之地，那些衣衫褴褛的贫穷工人选择这里作为立足点。低矮破旧的居民楼以极低的价格出租给这些谋生的可怜之人，每到夜晚，一间狭小的住所往往会由四五名工人分享，他们对生活的需求已经被压制在了最低的水平，只要天黑了，他们就只能躲在屋子里，这片区域永远都是最早进入宵禁状态，因为一天下来只有睡眠才能抚慰这些卑微灵魂。
两栋居民楼之间的小巷里停放着一辆面包车，金宏秉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这辆车里。
似乎感觉到了有人靠近，面包车一面的车窗缓缓下滑，露出了一道漆黑的缝隙，车里的人透过这道缝隙辨认出了金宏秉打满发胶的油腻发型。
车门打开了，一双有力的手直接将他带到了车上。
年轻人翘着二郎腿，用一种不羁眼神看着金宏秉，等待着对方开口。
几秒钟之后，这位陆军上将理清了自己的语言，却在说话时没有理好自己本该具有的军人威严。
“我已经按照你们说的那样给方国涵提供了名单，而且也没有向任何人说起你们。”
年轻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眼神里的不屑丝毫没有减弱，在他的注视下，金宏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很好，你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那现在，你们是不是也要履行自己的诺言了呢？”
年轻人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对对对，我们会按照你的要求放了你的家人，而且保证不会向社会公开你做的那些生意……”
“得了吧，这件事元帅已经知道了。”
“哦？是吗？那你应该已经得到了好多人的承诺吧。”
“这些你管不着，我现在只要我的家人能够平安。”
“这是当然的了。我马上就可以叫人结束对你家人的监视。”
金宏秉松了口气，自从面对方国涵之后，他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年轻人继续说道：“那份名单是专门为方国涵做的，目的只是为了看看这个家伙有没有站在凡轩杰那边，现在嘛，可以肯定了。”
“你们一开始就知道凡轩杰可能会找我修改名单吗？”
年轻人笑了笑说道：“其实，方国涵会找你作为肃清计划的情报来源这件事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你们……”
“别这么惊讶啊。”
“你们到底是谁？”金宏秉感觉自己的身躯灌注了一丝凉意，面前这个少年的笑容是那么的恐怖，那么阴沉。
“我可以说，元帅对我们的怀疑是正确的吗？”
“你……”
年轻人一直将自己的右手揣在风衣的口袋里，看着对方的脸一步步向恐惧和诧异转变，他的手也一点一点地脱离口袋。
“抱歉。”年轻人手里攥着一把袖珍枪，枪口冒出的火焰还不及打火石摩擦产生的火花，声音也宛如虫鸣一般。
金宏秉刚开始还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胸口正在向外滋血时，一切已经结束了。
对于这位年轻人来说，这次行动结束得很快，甚至都没有听到呻吟。
“抱歉，为了我们之后的行动，我们必须这样做。你的家人已经安全了，或者说我们在刚开始就没有打算对你家人下手……”
这些话，死者已经听不见了，扩散放大的瞳孔在眼球里，像池塘的涟漪一般荡开。
“我这里已经解决了。”年轻人将手指抵在耳廓处说道。熟悉的沉稳音色从通讯器另一边传过来，夹带着电流制造的杂音。
“方国涵那边，也交给你吧。”
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方国涵只是在为肃清服务，没必要杀了他，而且，如果他死了，联合委员会那边怎么交代？”
“这个，我自有办法。如果想让Ruinen的计划执行下去，我们必须要让一部分人做出牺牲。”
甲壳已经开始退去，但是本体的伤痛和虚弱让这个退去的过程显得十分乏力。蝗虫的外壳和人类的肌肉粘连在一起，连接部分是一层半透明的粘膜，填充在肌肤与甲壳之间。凡梓凛的下巴部位还有是蝗虫的样子，墨绿色的纹路在他一次次的喘息中逐渐脱离，脖子处的甲壳也在那层粘膜之上慢慢滑落。
凡梓凛靠在一棵树上，因为几次爆炸的冲击波，这颗树木已经发生了大角度的倾斜，导致凡梓凛无法在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来等待甲壳脱落，但是他并不想起身，倒不是因为身体虚弱无力，而是因为他不想让丹妮看到自己现在的面容，不像人类，也不像蝗虫。
丹妮还是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她在安置好北川先生之后便转身寻找凡梓凛，她清楚自己在怪人战斗中起不到什么用途，但是内心的本能还是驱使她来到了这片战场，不过等她到达时，怪人已经消失，战斗已经结束。
凡梓凛的嘴巴周围流满了粘液，和身体其他部分一样，这种粘液是甲壳在缓慢脱离的过程中留下的。下巴和脖子的外壳没有完全脱离，说起话来也十分费力。
“你怎么来了？北川先生呢？”
丹妮温柔的手指抚过凡梓凛的脸颊，轻声地说：“他很好，比起来，我倒是更加担心你。”
“抱歉了，让你看到这么恶心的模样。”
“呵，你以为，我是第一次看见吗？你之前那几次因为战斗昏迷后，这副甲壳都是这样子退去的，那些粘液都是我擦干的，而且也是我为你换上干净的衣服的。”
凡梓凛的脸没有因为那层粘液而阻挡住变红的趋势，反而在这些黏糊糊的液体之下，他的脸颊变得十分光滑，再加上那抹晕红，就像是打了蜡的苹果一样，让丹妮露出了温情的微笑。
“别紧张，我可没对你做什么。”
“可是……”
凡梓凛有些语无伦次，这使得丹妮意识到自己必须转移话题了。
“现在这里已经被修卡发现了，而且他们也将知道日本境内出现了假面骑士……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短暂的思考之后，凡梓凛抬起了虚脱的手，指着远处黑烟四起的都市说道：“去城市里，去找可以依靠的反抗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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